忽得西军报，惊闻气怆然。
鼓声沉白日，旗影落青天。
愤切居妨食，愁深起辍眠。
王师宜壮直，即听凯歌旋。
絺疵谏智伯，范增说项羽。
岂不怀尽忠，所事非其主。
明哲思保身，见几常远去。
毋为守污辱，白骨怨黄土。
荆徐千里混干戈，日日君王候凯歌。
上相出师三月罢，南人待援六年过。
未休练卒诛求尽，暂脱归囚反侧多。
独拜将坛须国士，抡材谁似汉萧何。
忆昔银灯鼓瑟琴，屏开孔雀画堂深。
头颅谩有新添雪，囊橐都无旧赐金。
好梦未成春漏尽，残星犹在晓河沉。
郎君自上斑骓从，露满铜盘泪不禁。
弥勒何神孕祸胎，
致位丞疑地，夔龙伯仲间。
星当朝北斗，日已薄西山。
取谤因雠恶，贪权失丐閒。
此行虽铁甲，未足比惭颜。
覆雨翻云事可哀，交情谁是旧陈雷。
夕阳满地无人见，独立风前看落梅。
击石易得火，扣人难动心。
今日朱门者，曾恨朱门深。
浊河从北下，清洛向东流。
清浊皆如此，何人不白头。
霜雪皎素丝，何意坠墨池。
青苍犹可濯，黑色不可移。
女工再三叹，委弃当此时。
岁寒虽无褐，机杼谁肯施。
将军被鲛函，只畏金石镞。
岂知谗箭利，一中成赤族。
古来信簧舌，巧韵凄锵曲。
君闻悦耳音，尽日听不足。
初因起毫发，渐可离骨肉。
所以贤达心，求人须任目。
闻说淮南路，胡尘满眼黄。
弃躯惭国士，尝胆念君王。
却敌非干橹，信威藉纪纲。
丹心危欲折，伫立但彷徨。
直道难容世，深言易绝交。
但称司马好，勿解子云嘲。
彼自盟黄棘，吾宁藉白茅。
一竿至清水，归去老江郊。
王师真不战，天险易摧残。
尽室半徒步，朝饥夜更寒。
胡尘无甸服，汉月照长安。
凶悍仍无礼，嗔予不守官。
大弓窍阳氏，神鼎沦泗渊。
何须识微士，周鲁必不全。
武库一朝火，斩蛇逐飞烟。
伤心睨前事，氐虏定纷然。
太师百僚长，历代皆有之。
所用有贤否，邦以分安危。
惟彼太公望，桓桓定周基。
至於尹氏徒，宁逃小雅讥。
汉唐姑勿论，我朝有元龟。
潞公四朝老，德望镇华夷。
咄哉京桧托，言之可嘘欷。
近者扬王庭，举朝莫言非。
太潞不可作，吾其谁与归。
死生契阔强兄弟，南北分张友朋。
战国几人成汉鬼，劫灰今日信胡僧。
翰林身后诗千首，工部丘前米五升。
山路阴寒鱼雁绝，旧游何处寄椷藤。
鬓毛端欲改，岁月竟相侵。
薄宦颜难彊，穷涂感易深。
旧交多得路，古道罕知音。
吾事政如此，飘零违寸心。
一来边障地，走马过三秋。
万绪事常扰，九分春又休。
莺花谁在目，霜雪只侵头。
从得风光住，风光可奈忧。
误以雄名荐九重，天书待诏未央宫。
白衣不召崔亭伯，赋笔犹残亡是公。
魂惊晚出芙蓉辇，泪堕春生杨柳风。
衰鬓迩来元自白，可堪回首望遗弓。
故园三径久成荒，贤路胡为此坐妨。
病骨瘦便花蕊暖，烦心渴喜凤团香。
号弓但洒孤臣血，忧国空余两鬓霜。
何日君恩悯衰朽，许从初服返耕桑。
清班曾见六龙飞，晚落天涯远日畿。
边月空悲新雪鬓，京尘犹染旧朝衣。
江山壮丽诗难敌，风物萧条醉绝稀。
赖有东湖堪吏隐，寄声篱菊待吾归。
指谓名场结净缘，修行随处扩龙天。
只今挽下银河水，已污缁尘四十年。
踏碓村舂急，缲车并舍忙。
雀桃红缀吻，莺粟碧成囊。
近日江西将，常兵已骇闻。
不知蜂虿陈，敢抗虎貔军。
老大年光迫，纖花又一春。
鹊占风外岁，鸡唱雨中晨。
渭上昼昏吹战尘，横戈慷慨欲忘身。
东归却作渔村老，自误青春不怨人。
曾事高皇接隽游，君恩天地若为酬？
济时已负终身媿，谋己常从一笑休。
在昔风尘驰厩置，即今烟雨暗耕畴。
孤愁欲豁宁无地，野店逢僧每小留。
陋巷何须叹一瓢，朱门能守亦寥寥。
衲衣先世曾调鼎，野褐家声本珥貂。
若悟死生均露电，未应富贵胜渔樵。
千年回首俱陈迹，不向杯中何处消？
今古成何事？
兴亡迹已陈。
干时无上策，避世且全真。
就日思明主，看云忆老亲。
到头垂白早，径醉曲生春。
扪虱当时颇自奇，功名远付十年期。
酒浇不下胸中恨，吐向青天未必知。
权门车马日纷纷，寂寞多应笑子云。
玄白定知非世尚，解嘲那复强云云。
海门烟树晓青青，梦断英雄唤不醒。
多少骷髅山下泪，定随潮转浙江亭。
银涛千里引长吟，玉轸他年有古音。
云起不知山有助，鸟啼争奈竹无心。
画蛇可笑须安足，撄市堪悲只见金。
莫与浮去较休戚，北窗棋酒夜方深。
东家木鐸德音远，西竺金人像教来。
礼乐不兴王道绝，吾民何日遂康哉。
退之硫黄药成疾，伯仁金印恩为仇。
眼前世事尽如此，十日峭寒春作秋。
我车昔载脂，柳色初濯濯。
甩归脱征骖，柳叶半黄落。
恍然仅一梦，已费十晦朔。
只应为客老，惘惘不自觉。
亲旧频凋丧，于今能几人。
光阴双转毂，富贵一微尘。
自叹凝顽老，人怜衰病身。
直饶心似铁，未免鬓如银。
安乐能延寿，忧劳漫损神。
平生齐得丧，六十六年春。
湘山晴色远微微，尽日江头独醉归。
不见两关传露布，尚闻三殿未垂衣。
边筹自古无中下，朝论于今有是非。
日暮平沙秋草乱，一双白鸟避人飞。
赏析
袁宏道进士及第后告假还乡，此诗即作于家居时。明代万历后期，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西北和东北边境处于多事之秋，而朝中在这一重大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袁宏道深为国家民族的利益与前途而忧虑。《感事》诗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作的。首联以景起兴，湘山景色与江头独醉恰成对比，隐含着诗人为国家命运担忧的痛苦与无奈。中间两联直述时事而措辞委婉，在貌似客观的笔触下，深寓不满之情。尾联则将时事之感，融入景物之中。黄昏秋风、乱草萧瑟的秋景，加上一双本无机心的白鸟避人远飞，就是当时社会现实的形象写照。
西子湖头并采莲，昭阳宫里便如仙。
新承恩宠应谁妒，敢学颦眉为乞怜。
东南民力知全竭，西北长城更欲修。
定有壮丁填野壑，况兼新麦在平畴。
寻常功业人知好，十万人心或可忧。
白屋书生真过计，便因家国泪横流。
九折曾闻蜀道难，绨袍谁恋故人寒。
长镵杜甫朝朝斸，短铗冯驩夜夜弹。
垂首乾坤皮骨尽，侧身湖海鬓毛残。
天风习习扶摇近，会向南溟刷羽翰。
莫叹吾家似磬悬，资生犹有卖文钱。
不知万落千村里，多少人家绝火烟。
山鹊营树颠，垒枝犹未固。
一雏复一雏，宛转伺其嗉。
毛羽尚未成，忽去不返顾。
纵无矰弋虞，葳蕤恐中路。
念我非慈乌，焉能希反哺。
生自当风喧，为人慰朝暮。
灵武中兴日，同仇共卧薪。
勤王青海马，闲道白衣人。
但恃江山险，都忘丧乱频。
南朝歌舞地，醉杀后庭春。
东城有佳人，艳色动邻里。
家贫寡脂泽，不为荡子喜。
终年守荆扉，空复怜稚齿。
煌煌青楼倡，妍华讵容比。
珠绮盛妖惑，车马日如市。
世事谁不然，美玉沦泥滓。
所以抱石翁，含凄自沈水。
望望城南隅，彩云凝不飞。
金舆游幸地，万马争驱驰。
马前拥才人，校猎勇如罴。
一箭落飞鸟，重赏穷民脂。
中有射雕将，姓名知为谁。
百金换一狐，马首络青丝。
臂弓更腰箭，突击纵所为。
一从恃宠爱，立致倾国赀。
威势何翕烈，顾盼生陆离。
君看草头露，转瞬尽朝曦。
因风致危词，彼昏恐不知。
齿本生来不著唇，呶呶众口剧鹅群。
鼻雷自炒元城耳，夜半钟声那得闻。
啄乌搏鸡雏，翼翼鸡母护。
孤儿悲茕独，颜色失其怙。
黑风雨益暗，同过前溪渡。
茫茫春水深，骨肉不相顾。
幽栖不合在墙东，尚有尘喧到耳中。
浊酒价低春店满，村伶伎尽夜场空。
染须耆老窥邻艳，露肘儒酸炫族公。
终是贵人能解事，白楼亭院换青红。
濒湖寂历辨烟村，十室看来五室存。
岂有寇攘曾饮马，却疑林木为亡猿。
年华荏苒馀焦土，生计萧条半闭门。
闻道将军今仗钺，可能时雨慰中原。
青骢迢递一旌持，日烈霜横鬼魅知。
流放不谈谈齿决，豺狼无问问狐狸。
连村惨澹云霞黑，一路沧凉草木悲。
珍重古来强项者，堂堂宫事不容私。
孤直凭谁主，群谋任所先。
孔方交已定，毛颖意难宣。
使气人争靡，低眉孰肯怜。
眼看夷作蹠，心讶鸷为鸾。
态变雌黄外，权操魍魉前。
共趋如赴壑，吾意但防川。
天道应无改，人心未尽偏。
止求捐疾苦，期以副班联。
敢羡为机巧，空令知凿圆。
直从知罪我，终不负重玄。
龙虎风云大地秋，酸儒自判此生休。
功名自昔羞屠狗，人物于今笑沐猴。
痛笑贾生愁赋鵩，飘零王粲漫依刘。
不如归去分湖好，烟水能容一钓舟。
升平未久复疮痍，大厦已无一木支。
突厥思倾唐社稷，匈奴欲紊汉官仪。
空闻黄阁承三旨，屡见乌台奏四其。
二百年来恩泽尽，牛毛法令乱如丝。
苍苍玄武伴钩陈，共影同光欲向晨。
谁信屈平思去楚，不妨胡亥解亡秦。
茂陵尚自求封禅，宣室何曾问鬼神。
试过新亭风景地，南冠对泣更无人。
闽峤烽烟半海涯，奇谋何日出褒斜。
王师未渡滹沱水，壮士空椎博浪沙。
金革创兴船介甲，火毬飞到炮生花。
艰难大局恶乎定，天意终归混一家。
风景当前漫抚膺，东南忍见杞天倾。
龙盘王气山空在，马渡江潮水未平。
谁致倒戈攻铁瓮，更闻降孽掠芜城。
谢安王导惟丘墓，天堑徒萦十万兵。
青油幕底客弹冠，博士留秦羡美官。
四野共知温树好，三秋那识井梧寒。
引绳可碍狂夫直，榜户常教冷眼看。
太息水平风忽险，更从何处觅任安。
居兰处鲍总相宜，台底频加十二棋。
金瓮不妨垣外耳，白云常染镜中丝。
同园忽长弹蕉竹，落釜应惭煮豆萁。
犹幸九渊龙喜睡，探珠回首纬萧时。
薄宦严君二十年，皖江淝水汲清泉。
空遗旧产三间屋，难起新炊一灶烟。
慈母箱存衣上线，他人囊饱俸余钱。
乌衣巷口斜阳冷，安得王孙痴叔贤。
万政此官始，一身民命依。
独弦成响细，寸木禀材微。
悍鸷攒岑隐，嗷鸿绕簕飞。
专心事剪灭，总与病根违。
醇醪易换解金貂，扫辙深居避市嚣。
鲁史未闻诛两观，虞廷终见窜三苗。
烽烟西北忧方炽，财赋东南力已凋。
一望长安愁日远，幽囚犹复困神尧。
昔人治国戒察察，黈纩塞耳冕前旒。
聪明蔽远不蔽近，肘腋往往藏奸谋。
水清无鱼信所鉴，网漏吞舟亦可忧。
贤人君子常不悟，一朝负败为身尤。
险成天堑竟如何，一片孤城孰荷戈。
日远长安何处望，烟波江上暮云多。
指军无地强登山，铁炮烟销落日閒。
破碎斗船沈马尾，悲哀奏疏动龙颜。
九天帝命劳元老，五月王师下百蛮。
大将已提淮北旅，澎湖飞渡入台湾。
积雨连朝水倒流，乡关迢递思悠悠。
斜阳渐下丹枫晚，战骨空埋碧草秋。
惟有谢玄能办贼，断无王粲不登楼。
风尘鞅掌何时已，夜草军书祇自愁。
匡时频望济川舟，王粲年来倦倚楼。
兵衅骤开箕子国，妖氛又涨萨摩州。
中朝仗仪诛封豕，大帅无心纵火牛。
十载海军都畀敌，有谁强弩射涛头。
竟有危巢燕，应怜故国驼。
东侵忧未已，西望计如何？
儒士思投笔，闺人欲负戈。
谁为济时彦，相与挽颓波？
道本居中正，奈何执偏颇。
岂为道存亡，虚名累小我。
时吾隔其岸，不欲观其火。
知交几经年，怒目殊不可。
未应多一言，善因种恶果。
天地一漩涡，胡不安其左。
少年相重二毛轻，老去廉颇畏后生。
卧阁宛如千日醉，登坛无怪一军惊。
青袍座上犹饥色，白发田间有叹声。
帐下美人多似鲫，不知城国为谁倾。
何用黄金枉筑台，奇才不识识庸才。
世间真理无人悟，国色原从丑恶来。
鹬蚌相持急，渔夫两获之。
圣心不务德，人意况多私。
生死忍相假，荣名耻所期。
寄言奋翮者，防有翼伤时。
兰芳切禁当门种，李苦何伤并道生。
自古英雄足猜忌，莫教身外有浮名。
壮事本无取，老谋何所成？
人皆传已死，吾亦厌馀生。
潦倒封侯骨，淹留混俗情。
百年堪一笑，辛苦惜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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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至初篘酒，僮归旋析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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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下山城，秋风一夕生。
远山晴若近，微日晦还明。
南国登禾黍，中原洗甲兵。
惟应餐沆瀣，云表桂华清。
霜姿月骨夜棱棱，亦有轻烟一带横。
聊似染空成淡影，幽香不减向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