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
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
夫饥寒并至,而能无为非者寡矣。
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
不受献,减太官,省繇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积,以备灾害;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
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
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
县丞,长吏也,奸法与盗盗,甚无谓也!
其令二千石修其职!
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
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译文
在器物上雕镂花纹图形,是损害农业生产的事;编织精致华丽的丝带,是伤害女工的事。农业生产受到损害,就是饥饿的根原;女工受到伤害,就是受冻产生的根原。饥寒同时出现,而能不做坏事的人是很少的。我亲自耕种田地,皇后亲自种桑养蚕,为的是给祭祀祖庙时提供谷物和祭服,为天下人民作个先导。我不接受进献的物品,减少膳食,减少老百姓的徭役赋税,是要天下人民努力种田和养蚕,平时就有积蓄,用来防备灾害。要使强大的不要侵犯弱小的,人多的不要欺凌人少的;使老人能长寿而终其天年,小孩和孤儿们能顺利地成长。今年收成不好,人民的口粮很少,原因在哪里呢?是不是有些奸诈虚伪的人担任了官职,官吏用财物作交易,掠夺百姓,侵害人民?县丞,是县吏中的首领,他们借着执法的机会做坏事,助盗为盗,这样实在是失去了朝廷设置县丞的用意。命令郡守们各自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对于不忠于职守、昏昧不明的郡守,丞相把他们的情况报告我,要请求治他们的罪。特把这道命令宣告天下,让大家明确知道我的意图。
注释
雕文刻镂:指在器物上雕刻文采。镂:雕刻。纂组︰赤色丝带。纂,音“转”。女红︰女工,指采桑、养蚕、织衣。为非︰做坏事。粢盛:古时盛在祭器内以供祭祀的谷物。太官︰管理皇帝饮食的官。繇赋︰徭役、赋税。畜积︰蓄积。耆:古称六十岁。遂长︰成长。侵牟︰剥削、侵蚀。牟,害虫也。县丞︰县令之佐,属吏之长。奸法︰因法作奸。与盗盗︰和强盗一同抢夺。无谓︰没有道理。耗乱:昏乱不明。请︰定。
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
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
夫饥寒并至,而能无为非者寡矣。
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
不受献,减太官,省繇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积,以备灾害;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
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
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
县丞,长吏也,奸法与盗盗,甚无谓也!
其令二千石修其职!
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
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译文
在器物上雕镂花纹图形,是损害农业生产的事;编织精致华丽的丝带,是伤害女工的事。农业生产受到损害,就是饥饿的根原;女工受到伤害,就是受冻产生的根原。饥寒同时出现,而能不做坏事的人是很少的。我亲自耕种田地,皇后亲自种桑养蚕,为的是给祭祀祖庙时提供谷物和祭服,为天下人民作个先导。我不接受进献的物品,减少膳食,减少老百姓的徭役赋税,是要天下人民努力种田和养蚕,平时就有积蓄,用来防备灾害。要使强大的不要侵犯弱小的,人多的不要欺凌人少的;使老人能长寿而终其天年,小孩和孤儿们能顺利地成长。今年收成不好,人民的口粮很少,原因在哪里呢?是不是有些奸诈虚伪的人担任了官职,官吏用财物作交易,掠夺百姓,侵害人民?县丞,是县吏中的首领,他们借着执法的机会做坏事,助盗为盗,这样实在是失去了朝廷设置县丞的用意。命令郡守们各自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对于不忠于职守、昏昧不明的郡守,丞相把他们的情况报告我,要请求治他们的罪。特把这道命令宣告天下,让大家明确知道我的意图。
注释
雕文刻镂:指在器物上雕刻文采。镂:雕刻。纂组︰赤色丝带。纂,音“转”。女红︰女工,指采桑、养蚕、织衣。为非︰做坏事。粢盛:古时盛在祭器内以供祭祀的谷物。太官︰管理皇帝饮食的官。繇赋︰徭役、赋税。畜积︰蓄积。耆:古称六十岁。遂长︰成长。侵牟︰剥削、侵蚀。牟,害虫也。县丞︰县令之佐,属吏之长。奸法︰因法作奸。与盗盗︰和强盗一同抢夺。无谓︰没有道理。耗乱:昏乱不明。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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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
大臣忧惧,不知所出。
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
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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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
未能尽明,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
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
因为诬上,卒从吏议。
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
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愬者!
此真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
李陵既生降,隤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
悲夫!
悲夫!
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
仆之先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
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
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
何也?
素所自树立使然也。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传曰“刑不上大夫。“
此言士节不可不勉厉也。
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及在槛阱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
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定计于鲜也。
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箠,幽于圜墙之中。
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
何者?
积威约之势也。
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
且西伯,伯也,拘于羑里;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阴,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面称孤,系狱抵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于居室。
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裁,在尘埃之中。
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
由此言之,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审矣,何足怪乎?
夫人不能早自裁绳墨之外,以稍陵迟,至于鞭箠之间,乃欲引节,斯不亦远乎!
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为此也。
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
今仆不幸,早失父母,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
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
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
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仆之不得已乎?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
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
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
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
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
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
虽累百世,垢弥甚耳!
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
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身直为闺阁之臣,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
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
今少卿乃教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私心剌谬乎?
今虽欲自雕琢,曼辞以自饰,无益,于俗不信,适足取辱耳。
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
书不能悉意,故略陈固陋。
谨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