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浑浑,关崿崿,太古已来神禹凿。
前车未行后车却,去马一鸣来马愕。
自从虎视继龙兴,周道不复如砥平。
至今惟有秦川路,千里秋风落叶声。
天设潼关金陡城,中条华岳拱西京。
何时帝劈苍龙峡,放与黄河一线行。
潼关将军才且武,五千士卒健于虎。
朝廷养汝为阿谁,盗贼公行如不睹。
昨日官车将到关,西风放颠尘满天。
钱囊衣箧系车后,歘来掣去同鹰鹯。
南望京师五千里,僮仆所资馀有几。
离家渐远亲故稀,向我长号泪如雨。
嗟嗟僮仆汝莫愁,圣人在上治九州。
会看海内皆富足,关不须防无盗偷。
咸东天险设重关,闪日旌旗虎豹閒。
隘地黄河吞渭水,焱天白雪压秦山。
旧京想像千官入,馀恨逡巡六国还。
满眼非无弃繻者,寄言军吏莫嗔颜。
雄关巀嵲巩西京,险甲中原天府名。
三国封疆分一水,五陵锁钥寄孤城。
王侯老去河山在,揖让风衰战伐生。
割据由来非一姓,岂徒失鹿是秦嬴。
黄河东来日西没,斩华作城高突兀。
关中尚可一丸封,奉诏东征苦仓卒。
紫髯岂在青城山,白骨未收殽渑间。
至今秦人到关哭,泪随河水无时还。
扶舆两戒望中分,终古雄关峙独存。
白帝三峰尊太华,黄河一气走昆仑。
盘雕沙碛闻传箭,散马秋原见列屯。
揽辔临风感兴废,承平形势漫重论。
潼关天险郁嵯峨,天外三峰俯大河。
六国笙歌明月在,五陵冠剑夕阳多。
时来杰士能扪虱,事去将军竟倒戈。
终古丸泥凭善守,英雄成败感如何。
严城锁钥界西东,百二秦关自古雄。
一线盘旋千级蹬,宛驱车马入蚕丛。
禁谷天开望若悬,凭高设险拱秦川。
峥嵘太华排云出,曲折浑河抱堞圆。
此地纵横经百战,前朝控制抵三边。
尚书废垒知何处?
落日残鸦一惘然。
连山觅路纵横断,粉堞当空结构牢。
万里河流蒲坂动,九天秋色岳莲高。
燕齐无计挠秦帝,关陇频闻唱《董逃》。
设险当年隶畿辅,庙谟亲见紫宸劳。
云薄关河紫气长,帝枢曾此撼岩疆。
河经百二开天地,华枕西南锁雍凉。
戍火忽移函谷月,征车多带灞亭霜。
旧京萧索垂千载,飞挽何由接巨航。
潼关天险带河流,锁钥秦川扼九州。
三晋清光临古渡,二华晴翠满城楼。
风腥铁马华阴戍,波涌娲陵绿水洲。
多少英雄眼底事,麒麟台上角声愁!
关门高锁处,飞鸟不能过。
雉堞连群嶂,风烟俯大河。
代更千战少,势在一夫多。
入夜闻刁斗,军声壮若何!
鹑首星芒照九垓,规模百二自秦开。
关山苍莽争天险,文武飞腾出将才。
日暖旌旗横戌逻,云连城堞抱烽台。
登高立马休凭吊,看取三峰翠色来。
群雉连云起,雄关扼九州。
罴当函谷道,虎踞大河流。
有舌供长啸,无家成壮游。
谁知驴背上,衣白傲王侯。
终古高云簇此城,秋风吹散马蹄声。
河流大野犹嫌束,山入潼关不解平。
背景
公元1882年秋,十四岁的谭嗣同(1865—1898),从湖南故乡赴甘肃兰州父亲任所途中,经过陕西潼关,在这里饱览了一番北国山河的壮丽风采,故作此诗。
赏析
这位英气勃发的少年,骑马登上半山间的潼关古道,傍山监河,乘兴前进,任清脆的马蹄声被猎猎西风吹散、吹远,飞入滚滚的云涛里。大概从古到今,这巍峨的雄关就被白云,团团簇拥着,一直不曾解围吧?
伟大的壮观还在更高更远的地方。潼关地处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交界点,南邻华山群峰,东望豫西平原。诗人立马城关,眼见黄河从北面高原峡谷奔腾怒吼而来,到悬崖脚下猛然一转弯,奔向平坦广阔的原野,但气势却不见缓和,好像仍嫌河床箍得太紧;而那连绵不断的山峰,在关东并不怎样惹眼,刚入潼关便突兀而起、耸入云天,一座座争奇斗险,唯恐自己显得平庸!
自然,所谓大河“犹嫌束”、群山“不解平”,全是黄河、华山的磅礴气势在诗人心理上所引起的感应,反映着这位少年诗人豪迈奔放的激情和冲决封建束缚、追求思想解放的愿望,而这愿望,这激情,同当时神州大地上正在崛起的变革图强的社会潮流,是完全合拍的。
十九世纪末叶,在我国历史上,是一个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的时代,也是一个民族精神空前高扬的时代。透过少年谭嗣同这首充满浪漫主义精神的山水绝句,我们仿佛听到一个迅速临近的新时代的脚步声。
流尽中原血,江山付女戎。
枪沉函谷雨,旗折大河风。
失险三秦骇,开关万马通。
兴亡谁吊古,催战误英雄。
楼迥临飞鸟,车升汗十牛。
地灵开翠壁,天远送黄流。
趣战如奸计,当关岂壮猷。
天梯且失守,况说土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