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瞻谪岭南,时宰欲杀之。
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
彭泽千载人,东坡百世士。
出处虽不同,风味乃相似。
背景
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苏轼病逝常州。崇宁元年(1102年),诗人知太平州,九天即被罢官。当时赵挺之为相,仇视诗人,欲置之死地。诗人联系自身遭遇,写下这首诗来表达对苏轼的深沉忆念和崇敬。
译文
苏子瞻被贬官到岭南,当宰相的想要把他杀死。
他饱吃了惠州的饭,又认真地和了渊明的诗。
陶彭泽是千古不朽的人物,苏东坡也是百代传名的贤士。
苏的出仕与陶的归隐,情况虽有不同,但两人的风格和情味,却是多么相似啊。
注释
子瞻:即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今属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栾城,北宋文学家、书法家、画家。岭南:地区名,指五岭以南地区。时宰:当时的执政者,指章悖。
饱吃惠州饭: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苏轼被贬官,至惠州安置,时达三年。惠州:今福建。
彭泽:地名,在今江西九江东北部。陶渊明曾在此地作县令,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而辞官归乡。这里以彭泽指代陶渊明。
处:隐居田园。
赏析
诗题“跋”字表示诗人对苏轼的尊敬。首二句“”分量极重,也切合事实。“时宰”章悖贬东坡于惠州,自以为东坡在那里既无自由,又不服水土,必死无疑。孰料东坡泰然处之。诗人平淡中概括了苏轼先贬惠州,再贬儋州,已至天涯海角之绝地的经历。“时宰欲杀之”五字,有回拦横截之力,写出诗人对执政者妒能嫉贤、残酷打击的无比愤慨。尤其用一“欲”字点出其用心之狠,而为苏轼抱无尽之同情。状况如此沦落,诗人再用“饱吃饭”与“细和诗”两个生活细节,生动而具体地再现了苏轼超迈洒脱的精神境界。前两句用力之重,恰恰成为后二句的铺垫,造出跌宕悬殊的强烈效果。
“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急转,在“时宰欲杀之”的情况下既不乞怜,也不忧伤,而是“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这是对“时宰”迫害的极大蔑视,也是胸襟开朗、人品卓绝的具体表现。苏轼之所以如此喜爱陶诗,自然不仅由于艺术上的向往,更主要的还在于心灵上的契合。第四句入题。一般的诗人至此,就容易针对《和陶》的内容褒赞开来,而诗人点到即收,忽然跳出,借陶渊明人品赞苏轼,大开大合。
“彭泽千载人,东坡百世士”说得非常郑重恳切。从开始的“子瞻”到“东坡”,“渊明”到“彭泽”,从称呼上加以变化。陶渊明见机而作,彭泽令只做一百多天就去官归隐,前人多视他为处士。而苏轼却一生都在宦海浮沉。拿陶渊明喻苏轼,从形迹看,两人截然不司,而他们不以贫富得失萦怀,任真率性而行,则是共同的。所以“出处虽不同”又一反,着一“虽”字以为转折,“风味乃相似”以“乃”字一合作结。“风味”二字含蓄不尽,由读者自去领会。
苏轼针对陶渊明写的和诗有一百零九首,风格内容多种多样。诗人却紧紧抓住“风味乃相似”这个特点,专写苏轼胸怀。言为心声,其人如此,与陶渊明相似。这是诗人以简驭繁,遗貌取神,探骊得珠之处。而八句之中上下联系数百年,至少有四次转折,这是诗人古体诗短篇的刻意求精之作。诗人崇尚“平淡而山高水深”的风格,这首诗就具有这样的特点。
猜您喜欢
年少辞家从冠军,金鞍宝剑去邀勋。
不知马骨伤寒水,惟见龙城起暮云。
不见片时霎,魂梦镇相随著。
因甚近新无据,误窃香深约。
思量模样忔憎儿,恶又怎生恶。
终待共伊相见,与佯佯奚落。
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
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
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
目尽南飞雁,何由寄一言。
愁云垂垂雨淫淫,野馆重赋思归吟。
老农那问客心苦,但喜粟粒如黄金。
老夫既戒酒不饮,遇宴集,独醒其旁。
坐客欲得小词,援笔为赋。
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
远山横黛蘸秋波,不饮旁人笑我。
花病等闲瘦弱,春愁无处遮拦。
杯行到手莫留残,不道月斜人散。
秦围赵之邯郸。
魏安釐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阴不进。
魏王使客将军辛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王曰:“秦所以急围赵者,前与齐闵王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以齐故;今齐闵王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求为帝。
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
平原君犹豫未有所决。
此时鲁仲连适游赵,会秦围赵,闻魏将欲令赵尊秦为帝,乃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矣?“
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
百万之众折于外,今又内围邯郸而不去。
魏王使客将军辛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
胜也何敢言事!”
鲁连曰:“始吾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
梁客辛垣衍安在?
吾请为君责而归之!”
平原君曰:“胜请为召而见之于先生。“
平原君遂见辛垣衍曰:“东国有鲁连先生,其人在此,胜请为绍介,而见之于先生。“
辛垣衍曰:“吾闻鲁连先生,齐国之高士也。
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愿见鲁连先生也。“
平原君曰:“胜已泄之矣。“
辛垣衍许诺。
鲁连见辛垣衍而无言。
辛垣衍曰:“吾视居此围城之中者,皆有求于平原君者也。
今吾视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曷为久居此围城中而不去也?“
鲁连曰:“世以鲍焦无从容而死者,皆非也。
今众人不知,则为一身。
彼秦,弃礼义,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遂正于天下,则连有赴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
所为见将军者,欲以助赵也。“
辛垣衍曰:“先生助之奈何?“
鲁连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齐楚则固助之矣。“
辛垣衍曰:“燕则吾请以从矣;若乃梁,则吾梁人也,先生恶能使梁助之耶?“
鲁连曰:“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也;使梁睹秦称帝之害,则必助赵矣。“
辛垣衍曰:“秦称帝之害将奈何?“
鲁仲连曰:“昔齐威王尝为仁义矣,率天下诸侯而朝周。
周贫且微,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
居岁余,周烈王崩,诸侯皆吊,齐后往。
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齐后至,则斮之!
’威王勃然怒曰:‘叱嗟!
而母,婢也!
’卒为天下笑。
故生则朝周,死则叱之,诚不忍其求也。
彼天子固然,其无足怪。“
辛垣衍曰:“先生独未见夫仆乎?
十人而从一人者,宁力不胜、智不若邪?
畏之也。“
鲁仲连曰:“然梁之比于秦,若仆邪?“
辛垣衍曰:“然。“
鲁仲连曰:“然则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
辛垣衍怏然不悦,曰:“嘻!
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
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
鲁仲连曰:“固也!
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
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于纣,纣以为恶,醢鬼侯;鄂侯争之急,辨之疾,故脯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于牖里之库百日,而欲令之死。
曷为与人俱称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
“
“齐闵王将之鲁,夷维子执策而从,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
’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
’夷维子曰:‘子安取礼而来待吾君?
彼吾君者,天子也。
天子巡狩,诸侯辟舍,纳筦键,摄衽抱几,视膳于堂下;天子已食,而听退朝也。
’鲁人投其钥,不果纳,不得入于鲁。
将之薛,假涂于邹。
当是时,邹君死,闵王欲入吊。
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倍殡柩,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
’邹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剑而死。
’故不敢入于邹。
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饭含,然且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之臣,不果纳。
今秦万乘之国,梁亦万乘之国,交有称王之名。
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
“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谓不肖,而予其所谓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
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
于是辛垣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
吾请去,不敢复言帝秦!”
秦将闻之,为却军五十里。
适会魏公子无忌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秦军引而去。
于是平原君欲封鲁仲连。
鲁仲连辞让者三,终不肯受。
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鲁连寿。
鲁连笑曰:“所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
即有所取者,是商贾之人也。
仲连不忍为也。“
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