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背景
据“年逝觉已催”这一句话推测,这首诗应当作于诗人晚年。诗人当时被贬为永嘉太守,接触了山阴道上的千岩竞秀和万壑争流的山水,有感而发,于是写下了这首诗。
译文
我怀着深重的忧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内心备受煎熬,长夜漫漫无尽头,天明迟迟盼不来,不堪忍受啊。
明月照在积雪上,北风猛烈而且凄厉。
没有永久的事物,都会随时间的消逝而亡。一年将要过去了,自己的生命也正受到无情的催逼。
注释
殷忧:深深的忧虑。殷:多,深。寐:睡觉。颓:尽。
朔风:北风;朔:北方。劲:猛烈。哀:悲痛,凄厉。
运往,四季更替;运:即一年四季的运转。淹物:久留之物;淹:浸没。年逝:年华逝去。催:紧迫。
赏析
这是一首岁暮感怀诗,时间又是在寂静的长夜。在这“一年将尽夜”,诗人怀着深重的忧虑,辗转不寐,深感漫漫长夜,似无尽头。
诗的开头两句,以夜不能寐托出忧思之深,用一“苦”字传出不堪禁受长夜难眠的折磨之状。但对“殷忧”的内涵,却含而不宣。《诗经·邶风·柏舟》有“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之句,谢诗这一联当化用其意,“殷忧”包含下文已经明白揭出的“运往”“年逝”之悲。它并非单纯的对自然寿命的忧虑,而是交织着人生追求、社会人事等多方面矛盾的复杂思绪。
三四两句是殷忧不寐的诗人岁暮之夜所见所闻。积雪的白,本就给人以寒凛之感,再加以明月的照映,雪光与月光相互激射,更透出一种清冷寒冽的青白色光彩,给人以高旷森寒的感受。这是一种典型的阴刚之美。这一句主要是从色感上写岁暮之夜的凛寒高旷之象。下一句则转从听觉感受方面写岁暮之夜所闻。“朔风”之“劲”,透出了风势之迅猛,风声之凄厉与风威之寒冽,着一“哀”字,不仅如闻朔风怒号的凄厉呜咽之声,而且透出了诗人的主观感受。两句分别从视、听感受上写出岁暮之夜的高旷、萧瑟、寒凛、凄清。这两句的真正妙处是它和殷忧不寐的诗人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契合。诗人是在特定的处境与心境下猝然遇物,而眼前的景象又恰与自己的处境、心境相合,情与境合、心与物惬。明月映照积雪的清旷寒冽之境象,似乎正隐隐透出诗人所处环境之森寒孤寂,而朔风劲厉哀号的景象,则又反映出诗人心绪的悲凉与骚屑不宁。
五六句写到随着时间的运行,四季的更迭,一切景物都不能长留,人的年岁也迅速消逝。值此岁暮之夜,感到自己的生命也正受到无情的催逼。这两句抒发诗人岁月不居、年命易逝之慨。这种迟暮之感与诗人的壮志不能实现的苦闷联系在一起,并由“明月”二句所描绘的境界作为烘托,这种感慨并不流于低沉的哀吟,而是显得劲健旷朗、沉郁凝重。
全诗叙事写景抒情交融汇合,浑然一体,抒发了诗人对时光流逝无可追回的惋惜和对事业无成的惆怅。
岁暮远为客,边隅还用兵。
烟尘犯雪岭,鼓角动江城。
天地日流血,朝廷谁请缨?
济时敢爱死?
寂寞壮心惊!
背景
此诗当作于唐广德元年(763年)年底,吐蕃攻陷蜀郡西北的松州、维州、保州,时杜甫欲下江东。拟由阆州乘船沿嘉陵江南下。此诗或作于离梓之前,或作于抵阆之后。
译文
作客异乡,年关已经临近;边防前线,战争还在进行。
警报传来,敌人进犯雪岭;军鼓号角,响声振动江城。
前方将士,日夜流血牺牲;朝廷大员,可有一人请缨?
国难当头,岂敢吝惜性命;报效无路,空有一片豪情!
注释
“岁暮”句:这年十二月作者客居梓州。
雪岭:即西山,在成都西面,因终年积雪得名。江城:指梓州城(今四川三台县),梓州滨临涪江。
请缨:将士自告奋勇请命杀敌。
赏析
这首诗的诗题“岁暮”二字,在直观上有一种“岁云暮矣多北风”的凄凉之感,且二字均仄声,读来更抑郁寡欢,仿佛给全诗定了一种低沉的调子,罩上一层黯淡的色彩。
首联“岁暮远为客”,“远”字不是对成都草堂言,而是对河南老家言。诗人流寓西蜀,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羁旅生活,故有“远为客”之叹。但是西蜀一隅也仍然不平静,所以接下去便说“边隅还用兵”。“还用兵”之“还”字,有仍然之意,言自己虽避地西蜀,暂得一席安身之所,没想到这里仍有战争。另外,“还”字又有又、复意,意谓中原战事未了,川中徐知道叛乱刚平,而吐蕃之侵袭又至,战乱似永无宁日。“还”字隐含诗人对生活和时局的失望与叹息。于此可见杜甫炼字的功力,极为平常的字,出自杜手,便往往辞警意丰,耐人咀嚼。当时吐蕃的威胁日益严重,当年七月,吐蕃入寇,侵取河陇,十月攻入长安,唐代宗出奔陕州,十二月又攻陷松维保三州(均在四川境),及云山新筑二城,西川节度使高适不能抵御,全川为之震动。
颔联“烟尘犯雪岭,鼓角动江城”二句承上“用兵”,具体写吐蕃侵蜀之事。“烟尘”,吐蕃兵马过处尘土蔽天,代指吐蕃军队。“鼓角动江城”写备战情形。“动”字既显出战争的紧迫,形势的严重,又写出吐蕃入侵给社会带来的动荡。这一联相当警策生动,前句写雪岭,后句写江城;前句写吐蕃,后句写唐军;前句是所闻,后句是亲见;一远一近,概括而形象地写出吐蕃来势之猛和在社会上引起的震动。
颈联“天地日流血,朝廷谁请缨。”此句既指吐蕃入侵以来的情况,又是对安史之乱以来时局的高度概括。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下,人民天天都在流血,在呻吟,国家处于十分危急之中。“朝廷谁请缨”一句,是杜甫对当时那些贪禄恋位、庸懦无能的文武大臣的讽刺和责问,表现了他深深的失望和愤怒。杜甫和他们不同,他早年就怀有“致君尧舜”的宏愿,当此国家危殆、生民涂炭之际,更激发了他舍身报国的意愿。
尾联“济时敢爱死”,为济时活民,岂敢爱惜一己之性命而苟且偷安,杜甫是希望“请缨”的,但是虽有捐躯之志,却无报国之门。自从疏救房培,他被朝廷冷落,流寓西蜀,寄人篱下,连生活尚且经常发生危机,哪有机会和条件过问国事。“寂寞壮心惊”,在客居边隅的寂寞岁月中,壮志一天天消磨,每想及此,诗人便感到愤激,不由得拍案惊起,心如刀割。
这首诗,前四句主要陈时事,后四句主要抒怀抱,层次清楚,结构井然,语无虚设,字字中包含着诗人对时局的殷忧和关注,对国家的热爱,对庸懦无能的文武大员的失望和谴责,也抒发了他不被朝廷重用、壮志难酬的苦闷。全诗出语浑朴,感情挚厚;语言精简,音韵律工谐。
这首诗的艺术手法也很有特色,如借代修辞手法,颔联中的“烟尘”代边境战争;与后文“鼓角”相应,从视角和听觉两方面突出了战争的紧张,渲染了时局的艰危。而且还运用了用典的修辞手法,如“请缨”,典出《汉书·终军传》,在诗句中暗示朝中无人为国分忧,借以表达诗人杜甫对国事的深深忧虑。又如“对偶”和“双关”手法,诗题“岁暮”表面指的是时序岁末,深层指杜甫已进入人生暮年,还指唐帝国由盛而衰进入风雨飘摇的晚唐。这首诗还运用了虚实结合描写手法,如“边偶还用兵,烟尘犯雪岭”“朝廷谁请缨”是杜甫的想象,是虚写;“鼓角动江城,天地日流血”是眼下情景,是实写。表现手法中有对比,如朝廷之臣无人请缨与江湖之士的杜甫“敢爱死”对比;杜甫高远的心志与报国无门对比。“济时敢爱死,寂寞壮心惊”,自己的言行反差的对比;“鼓角动江城”暗含战争前后对比;诗歌开头“远为客”与结尾“寂寞壮心惊”思想感情对比。
惨澹岁云暮,穷阴动经旬。
霜风裂人面,冰雪摧车轮。
而我当是时,独不知苦辛。
晨炊廪有米,夕爨厨有薪。
夹帽长覆耳,重裘宽裹身。
加之一杯酒,煦妪如阳春。
洛城士与庶,比屋多饥贫。
何处炉有火,谁家甑无尘。
如我饱暖者,百人无一人。
安得不惭愧,放歌聊自陈。
穷阴急景坐相催,壮齿韶颜去不回。
旧病重因年老发,新愁多是夜长来。
膏明自爇缘多事,雁默先烹为不才。
祸福细寻无会处,不如且进手中杯。
高风动河汉,肃肃下阴霜。
起视夜向艾,华星粲相望。
犬吠闾巷静,哀鸿正南翔。
岁暮已多感,及兹重成伤。
黔雷运天机,四气莽回互。
始玩春载阳,欻见岁云暮。
孰知老境侵,转觉夙尚误。
吾闻昆崙墟,上有不死树。
安得攀其条,奇龄傥能度。
岁暮嗟为客,那堪复被围。
一心惟许国,视死已如归。
书房偷得蜗庐样,仅仅能容老病身。
纸被蒙头方坐稳,却愁转眼又新春。
颜不常朱鬓易斑,流光难驻两跳丸。
一年又是等閒过,百岁只消如此看。
把酒何曾长在手,种桃能得几凭栏。
痴人醉梦不知醒,日夜双鼎抵死攒。
离离井上桐,郁郁墙下桑,零落岂不悲,无奈中夜霜。
蟋蟀更可念,岁暮依客床。
客亦自孤寂,衣篝歇残香。
一灯挂西壁,耿耿青无光。
援笔欲写愁,三喟不成章。
案间官历喜更端,鬓畔罗旛巧耐寒。
筛辣捣香篘腊酒,染红丝绿簇春盘。
衰容未觉余年迫,佳日犹思一笑欢。
太息儿童痴过我,乡傩虽陋亦争看。
吴中寒气薄,岁暮亦和风。
移树来村北,寻僧渡港东。
露葵收半绿,霜稻杵微红。
一饱无余念,吾生正不穷。
岁暮风霜惨,村深草棘稠。
力衰行每蹇,衣薄鼻多鼽。
久矣当长往,悠然尚小留。
儿童报炊熟,得饱且忘忧。
浅色染成官柳丝,水沉熏透野梅枝。
客来莫怪逢迎嬾,正伴曾孙竹马嬉。
久衰岂是见人时,健忘偏于养性宜。
噉饭著衣常苦嬾,为谁欲理一团丝?
半生浪走跨秦吴,白道还如筮仕初。
冻芋浊醪邀里巷,昏烟湿雪暗郊墟。
穷空敢恨寒无褐,忧患元因出有车。
笑掩陈编聊自慰,古来富贵羡樵渔。
小筑幽栖与拙宜,读书写字伴儿嬉。
已无叹老嗟卑意,却喜分冬守岁时。
羹*芳鲜新弋雁,衣襦轻暖自缫丝。
农家岁暮真堪乐,说向公卿未必知。
少慕浮名百种痴,老知世事尽儿嬉。
从今春困不须卖,睡到日高三丈时。
燕脂斑出古铜鼎,弹子窝深湖石山。
老去柴门谁复过,天教二友伴清闲。
我有数顷田,读书尽岁暮。
苟无饥渴态,不必羡华富。
人生苦嗟卑,待日不可度。
不思羲和车,去去岂反顾。
闭门十年间,青云半尘土。
光荣能几时,悔吝已莫数。
所以五柳公,陶然乐贫窭。
彼有五男儿,岂有后日虑。
顽风动高空,阴云压平野。
霰雪跳珠玑,历乱击疏瓦。
袖手对寒窗,寂寞如噤哑。
良朋莫相过,谁可慰怀者。
岂不念得醉,倾壶绝馀泻。
火销灯烬残,一被不逾踝。
天道无私穷,其穷则命也。
彩贴隃麋湿,屠苏琥珀浓。
夕阳犹猎日,午夜已春风。
浩荡生涯计,凄凉客子心。
岁从官历尽,忧入鬓毛深。
月气含窗户,汤声转釜鬵。
馀生无所慕,持此卧山林。
岁暮无聊客,端居如坐禅。
薄霜犹衣夹,多雨急收田。
落日乌鸢集,晴林橘柚悬。
已无轩冕念,岑寂度残年。
岁暮仍为客,书客默自嗟。
雁声催念友,鱼脍起思家。
廊静风鸣叶,窗虚雪入花。
醉乡聊避世,天外自寒鸦。
海滨岁云暮,草木尚莽苍。
玄枵隐化机,群蛰寂馀响。
谁云果不食,有复继兹往。
充然天地心,生息在反掌。
况乃青阳交,和风遍穹壤。
阳德嘉再亨,吾亦解吾养。
重关静喧嚣,性定道心长。
百年日斯征,抚事集遐想。
惟当务崇德,不愧兹俯仰。
越客好游当岁暮,草堂习静自情亲。
闭门觅句留残腊,倚杖看山待早春。
鸟雀入林知有我,烟霞为伴若无身。
何当别去西湖上,万树梅花刺眼新。
兀坐经旬成木石,忽惊岁暮还思乡。
高檐白日不到地,深夜黠鼠时登床。
峰头霁雪开草阁,瀑下古松閒石房。
溪鹤洞猿尔无恙,春江归棹吾相将。
轩坐意悄悄,感此岁年暮。
一气有肃杀,昊天纵霜露。
衰容摇万物,日月立复度。
赤骥初长成,自谓中君御。
扬鞭过都市,万马不敢步。
天寒草萧瑟,侧塞在中路。
良辰不再至,我发忽巳素。
不见古贤达,尽被名所误。
沉吟惜蟋蟀,延伫羡鸥鹭。
终然托远适,馀者岂足顾。
已嗟求道晚,复省济时难。
碌碌成何事,天涯又岁阑。
寒月出在户,江城雁独飞。
愁人不能寐,乡泪忽沾衣。
丘垄十年别,星霜两鬓稀。
为言丛桂老,岁莫澹忘归。
吏退鸟啼公事稀,南山坐对云依依。
冰生幽壑群龙寐,雪洒空江独鹤飞。
芳草向人巳寂寞,梅花何意犹芬菲。
故园松菊为谁好,岁暮山中人未归。
阴风激人山雪动,空村入暮岁事微。
饥鸟挟子抱寒树,农夫牵茅遮坏扉。
塞北蒲宫何燥燥,城东草堂聊依依。
青灯照影忽不惬,却走出门月满衣。
岁事聿已暮,百卉何摧残。
驱车临长河,悲飙激飞湍。
欲济无方舟,行路一何难。
陶潜耻折腰,贡禹弹其冠。
出处各有性,焉能违所安。
不见飧霞子,飘飖青云端。
岁暮孤城日易阴,溪边茅屋苦寒侵。
江湖更觉龙蛇远,霜雪翻教燕雀深。
病起一身惟纵酒,愁来双泪忽沾襟。
山林钟鼎皆吾志,北望悠悠万里心。
蓟北岁欲暮,蹒跚步不胜。
天涯双白发,客舍一青灯。
浪迹已如此,岩栖尚未能。
梅花千树发,心寄岭云层。
凄凄风色紧,鸡犬静柴门。
田野无它事,溪山有此村。
暮寒深白屋,邻语近黄昏。
且复篝灯坐,空怜齿发存。
五十此岁暮,萧条不易过。
租因淫雨失,债为酒赊多。
寒月澹四壁,古琴鸣一歌。
妻儿岂忘俗,其奈懒人何。
寒风剪剪岁交除,深巷人来辙迹疏。
雪后汲泉朝祀灶,镫前藉草夜翻书。
名心未尽因谋养,世议方宽足遂初。
好是临邛长作客,得教壁立似相如。
岁暮崔寒景,凄然自掩扉。
眼花看字小,身瘦觉衣服。
异地人情薄,家乡鱼雁稀。
一心无著处,空复忆庭闱。
寒檐萧瑟意徘徊,客至敲门午未开。
身为心悬时倚杖,酒因肺病久停杯。
田归鱼鳖将何恃,书断鳞鸿竟不来。
残腊又随寒梦去,莫教风角逐人催。
身世沉浮只自珍,街灯独照夜归人。
楼头目尽家千里,帘外云开月半轮。
总是宵深难入梦,每逢岁暮易销魂。
于无聊处徘徊久,听唱神州又一春。
蔌蔌霜力劲,沈沈山气冥。
北风半夜起,吹动一天星。
猜您喜欢
详观记牒。
鸿荒莫传。
降及云鸟。
曰圣则天。
虞承唐命。
周袭商艰。
江之永矣。
皇心惟眷。
矧乃暮春。
时物芳衍。
滥觞逶迤。
周流兰殿。
礼备朝容。
乐阕夕宴。
柳汀斜对野人窗,零落衰条傍晓江。
正是霜风飘断处,寒鸥惊起一双双。
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
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前。
兹晨自为美,当避艳阳天。
艳阳桃李节,皎洁不成妍。
故关衰草遍,离别自堪悲。
(自堪悲一作:正堪悲)
路出寒云外,人归暮雪时。
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
掩泪空相向,风尘何处期。
齐景恋遄台,周穆厌紫宫。
牛山空洒涕,瑶池实欢悰。
年迫愿岂申,游远心能通。
大宝不欢娱,况乃守畿封。
羁苦孰云慰,观海藉朝风。
莫辨洪波极,谁知大壑东。
依稀采菱歌,仿佛含颦容。
遨游碧沙渚,游衍丹山峰。
明政敦化。
矜恤载怀。
用掇良彦。
循我人黎。
江既永矣。
服亦南畿。
解袂告离。
云往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