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屑西风弄晚寒,翠袖倚阑干。
霞绡裹处,樱唇微绽,靺鞨红殷。
故宫事往凭谁问,无恙是朱颜。
玉墀争采,玉钗争插,至正年间。
背景
红姑娘,学名酸浆草,又有称洛神珠、灯笼草者,野草而已。果虽曰可食,其实苦涩不适于口,儿童偶或吮吸,更多作玩物视之,以晶圆红润,又有薄觳为可爱也。词云‘争采’、‘争插’,皆为词人想象过甚之辞。纳兰性德与严绳孙相识于康熙十二年(1673),词或作于相交未久,可能为纳兰性德早期的作品约为康熙十四年(1675)。
译文
秋风瑟瑟,给夜晚带来些微寒意,红始娘花的绿叶被风吹得斜倚着栏杆,好似少女般温婉可爱红姑娘的花冠好像丝织品一样,花朵微微绽放了些,殷红的颜色好像玛瑙一样好看。
当年宫殿里的往事还能向谁询问呢,只有这红姑娘花还依稀尚存。记得当年元代至正年间,宫殿前的红姑娘花争相斗艳,宫女们争相采摘插戴,而如今,花还在,采花人已经不在了。
注释
骚屑:风声。霞绡:谓美艳轻柔的丝织物,此处形容红姑娘的花冠。靺鞨:形容红姑娘殷红的颜色,好像是红色的宝石(红玛瑙)一样。
玉墀:女子的头饰,玉制之钗,由三股合成,燕形。至正:元顺帝年号(1341—1370)。
赏析
纳兰之心,细致到微小的野果亦能勾起忧虑重重。
《元故宫记》中有对红姑娘描述道:“金殿前有野果,名红姑娘,外垂绛囊,中空有子,如丹珠,味酸甜可食,盈盈绕砌,与翠草同芳,亦自可爱。”西风瑟瑟惹得些微寒意,翠袖斜倚阑干,清清朗朗的,红姑娘好似少女般温婉可爱。花冠似有丝织之感,美艳轻柔,殷红之色视同红玛瑙,红姑娘形色甚是好看。首句“骚屑”,意为风声,汉时刘向《九议·思古》中有“风骚屑以摇木兮,雪吸吸以湫戾”。
行文至此皆是刻画红姑娘之态,读来惹人喜爱,可以想象一片葱郁之景,引得人心随它沉醉在一片风情之中。故前半部分基调积极,呈现的多是欢愉。
但至下片语意顿转,质问“故宫事往凭谁问”,霎时转为沉重的历史之思,洋溢的许是悲苦之意。朱颜无恙,过往何存,野果如今还依稀尚存,葱葱郁郁美好地保留着,点缀着这个世间,当年王朝却早已沦为陈迹。依稀只记得当年元代至正年问,宫殿前的红姑娘争相娇艳,宫中女子争相采摘插戴,一派活泼场面。而今只留萧条旧宫,美景依旧,对比之下更显得寥落。
至正年间用作背景,自有深意。至正即元惠宗顺帝第三个年号,故时值元末。顺帝昏庸,不谙权术,有一年元朝境内发生通货膨胀,加之为治水加重徭役,以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其后各地义军蜂拥而起。最终,元朝灭亡,政权为朱元璋所夺。故至正年间这一时代背景隐藏些耐人寻味的意味。纳兰借用此典,表达的或许是今昔之叹,又或许有对时下的深深忧虑。
再细究“无恙是朱颜”,又要联想纳兰对后主词的偏爱。这朱颜一词,正是因李后主的绝笔《虞美人》而出名。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每每轻诵此句,都是满怀的怅惘无奈。“欲语泪先流”的凄婉动人,都寄附于犹在的雕栏玉砌上,偏是为了那不再的朱颜。传达之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百般无奈,与纳兰的“故宫事往凭谁问,无恙是朱颜”一句,可谓异曲同工。纳兰迷后主之词,确实得其精髓而不失纳兰之风。
后主句中的“朱颜”单从释义上看,“朱颜,即红颜,少女的代称”,表义上看应指南唐旧日的宫女,当然后人也有理解其还应包括旧日南唐的青山、碧水、明月等一切美好的事物。当年李后主被押到东京,从一个尽享君主之乐的国君沦为亡国之俘,辛酸不已,每日以泪洗面,故感叹,当初“物是”,如今“人非”。
纳兰深得后主词义,物是人非的今昔之叹,叹得沉郁内敛,自有精魂。花草之趣,植株争艳之景,人处虽小,小中见大。历史遗恨,不用说尽往昔风华绝代,只需轻轻勾勒当下的细枝末节,就足够令怀史之人,流尽含恨之泪。
深感今昔之别,变迁之苦,而今之世,也不知能否安定。扼腕之痛,忧心之苦,郁结之人,轻轻问道:“故宫事往凭谁问”就足够引人哀愁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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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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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馀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
适长沙,过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
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
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
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
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
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
记否轻纨小扇,又几番凉热.。
只落得,填膺百感,总茫茫、不关离别。
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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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接冥蒙,一角西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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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
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