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大全

请使用空格隔开作者和分类,比如:李白 写景

捕蛇者说

唐代 · 柳宗元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
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
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
永之人争奔走焉。
  有蒋氏者,专其利三世矣。
问之,则曰:“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
言之貌若甚戚者。
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
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何如?“
蒋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将哀而生之乎?
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
向吾不为斯役,则久已病矣。
自吾氏三世居是乡,积于今六十岁矣。
而乡邻之生日蹙,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
号呼而转徙,饥渴而顿踣。
触风雨,犯寒暑,呼嘘毒疠,往往而死者,相藉也。
曩与吾祖居者,今其室十无一焉。
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
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
非死则徙尔,而吾以捕蛇独存。
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
吾恂恂而起,视其缶,而吾蛇尚存,则弛然而卧。
谨食之,时而献焉。
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
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熙熙而乐,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
今虽死乎此,比吾乡邻之死则已后矣,又安敢毒耶?“

  余闻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
吾尝疑乎是,今以蒋氏观之,犹信。
呜呼!
孰知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
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饥渴而顿踣一作:饿渴)

分类: 古文观止  生活  赋税 

柳宗元: 古文观止  生活  赋税 

背景

柳宗元在唐顺宗时期,参与了以王叔文为首的永贞革新运动。最后失败被贬为永州(今属湖南)司马。在永州的十年期间,柳宗元大量地接触下层,目睹当地人民“非死则徙尔”的悲惨景象,他以进步的思想和身边的素材构思了这篇《捕蛇者说》。

参考资料:
1、刘旭/柳宗元《捕蛇者说》艺术探赏/文学教育/2015年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216

译文

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

注释

之:的。野:郊外。产:生产。异:奇特的。章,花纹。触:碰。尽:全。以:假设连词,如果。啮:咬。御:抵挡。之:  代词,指被毒蛇咬后的伤毒。然得而腊之:然,但。得,抓住。而,表顺接。之,它,代永州的异蛇。腊:干肉,这里作动词用,指把蛇肉晾干。以为饵:以,用来。为,作为。饵,糕饼,这里指药饵。即药引子可以:可以用来。可,可以。以,用来。已:止,治愈。去死肌:去除腐肉。去,去除。死肌,死肉,腐肉。三虫:泛指人体内的寄生虫。其始:其,助词,不译。始:刚开始。太医以王命聚之:以,用。命:命令。聚,征集。之:这种蛇,指永州异蛇。岁赋其二:岁,每年。赋,征收、敛取。其,这种蛇,指永州异蛇。二,两次募:招收。者:……的人。当其租入:(允许用蛇)抵他的税收。当,抵。奔走:指忙着做某件事。焉:兼词,于之,在捕蛇这件事上。也可理解为——语气词兼代词。
  专其利:独占这种(捕蛇而不用交税的)好处。则:却。死于是:死在(捕蛇)这件事上。今:现在。嗣:继承。数:几次为之:做捕蛇这件事。几:几乎,差点儿几死者:几乎要被蛇咬死的情况。数:多次。言之:之,音节助词,无实义。貌若甚戚者:表情好像非常忧伤的样子。戚,忧伤。

赏析

蒋氏在自述中提到“自吾氏三世居是乡,积于今六十岁矣,而乡邻之生日蹙”。这里说的“六十岁”,指的是唐玄宗天宝中期(746—750)到唐宪宗元和初期(805—810)这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战乱频繁,先后发生过安史之乱、对吐蕃的战争、朱泚叛乱等等,全国户口锐减,朝廷随意增设税收官,多立名目,旧税加新税,无有限制,使人民的负担日益加重。尽管在唐德宗建中元年(780)颁布了两税法(分夏、秋两次交税,即课文中说的“岁赋其二”),并明文规定“敢在两税外加敛一文钱,以枉法论”,但这不过是欺骗百姓的手段,事实正如陆贽所说:“大历中供军、进奉之类,既收入两税,今于两税之外,复又并存”;又说加税时“诏敕皆谓权宜,悉令事毕停罢。息兵已久,加税如初”。人民在重赋逼迫下逃往他乡,但悍吏仍不放过,“有流亡则摊出(由存留户共同负担),已重者愈重”。从这些情况来看,柳宗元“赋敛之毒有甚是蛇”的论断是完全正确的。
  第一段(1)这是作者设置的一个悬念,为下文埋下伏线,暗示了当时的世上还有比毒蛇更毒的东西,使读者产生了急切读下去的愿望。(2)这一段重在写毒蛇之“异”,从三个方面加以描绘:一是颜色之异,二是毒性之异,三是用途之异,可以用来治愈麻风、手脚、脖肿、恶疮,消除坏死的肌肉,杀死人体内的寄生虫。因而皇帝发布命令,一年征两次,可以抵消应交的租税,因此从那以后“永之人争奔走焉。”作者只用“争奔走”三字,就把永州百姓争先恐后,不辞劳苦,冒死捕蛇的情景显示出来了。
  第二段从“有蒋氏者”到“又安敢毒耶”。包括2、3、4三个小段,是全文的重心。
  由“异蛇”引出了主人公“捕蛇者”——蒋氏。先写蒋氏三代捕蛇之“利”,继而写捕蛇之“害”——“吾祖”、“吾父”、“吾”三代有的“死于是”,有的“几死者数矣”一个“且曰”,将写“利”转为写“害”,再用蒋氏的神情“貌若甚戚”极其生动地写出了“捕蛇”并非好事,“争奔走焉”实属无奈,字里行间,深含悲苦。只“言之貌甚戚者”一句,便把他回首往事,悲痛在心,哀形于色的情态勾勒了出来。明明是备受毒蛇之苦,却说独享捕蛇之利,在这极为矛盾的境况中,更见其内心的酸楚。
  于是作者接下来说,“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如何?”在为蒋氏的不幸遭遇悲痛的同时,好心地提出了一个解脱危险的办法。这几句话句子简短,语气急促。而且连用了三个“若”,表明“余”是面对面地与蒋氏交谈,态度是诚恳的,帮助对方的心情是急切的,办法也似切实可行。
  可出乎意料的是蒋氏并没有接受,他“大戚,汪然出涕曰……”蒋氏的这番话态度同样恳切,语气也十分肯定,表明了毒蛇可怕,但赋敛之毒更可怕。
  这话怎么讲呢?蒋氏说了这几层意思:
  一层意思是蒋氏祖孙三代在这个地方住了六十几年了,亲眼见到同村人的遭遇邻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窘迫,他们把田里的出产全部拿出,把家里的收入全部用尽,也交不够租赋,只得哭号着辗转迁徙,饥渴交迫而倒毙在地,顶着狂风暴雨的袭击,受着严寒酷暑的煎熬,呼吸着带毒的疫气,常常是死去的人一个压一个。从前和我爷爷住在一起的人家,现在十户当中难得有一户了;和我父亲住在一起的人家,现在十户当中难得有两三户了;和我一起住了十二年的人家,现在十户当中难得有四五户了。那些人家不是死绝了就是迁走了。而我却由于捕蛇而独自存活下来。《柳文指要》引录了林西冲一文,算一笔唐代的赋税账:“按唐史,元和年间,李吉甫撰《国计薄》上至宪宗,除藩镇诸道外,税户比天宝四分减三,天下兵仰给者,比天宝三分增一,大率二户资一兵,其水旱所伤,非时调发,不在此数,是民间之重敛难堪可知,而子厚之谪永州,正当其时也.”因知文中所言,自是实录。
  第二层意思是:那些凶暴的官吏到乡下催租逼税的时候,到处狂呼乱叫,到处喧闹骚扰,那种吓人的气势,就连鸡犬也不得安宁.而这时他小心翼翼地起来看看自己的瓦罐,只见捕来的蛇还在,便可以放心地躺下了。他细心地喂养蛇,到规定的时间把它当租税缴上去。回来后;就能美美地享用自己田里的出产,安度岁月。
  第三层意思是:这样看来,一年当中他冒生命危险有两次,而其余的时间就可以坦然快乐地过日子,。哪像乡邻们天天都受着死亡的威胁呢?即使现在因捕蛇而丧生;比起乡邻们来,也是后死了。哪还敢怨恨捕蛇这个差使犯?
  蒋氏的这一番话,以他“以捕蛇独存”和乡邻们“非死则徙”相对比,以他“弛然而卧”和乡邻们将受悍吏袭扰相对比,以他一岁之犯死者二”和乡邻们“旦旦有是”相对比,说明捕蛇之不幸,确实“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可见他在讲述三代人受蛇毒之害时“貌若甚戚”,而当听了要恢复他的赋税时却“大戚,汪然出涕”地恳求。完全是出于真情。蒋氏的话,发自肺腑,带着血泪,听来怎不令人心碎?
  作者在文章的第三部分,也就是结尾一段说:“余闻而愈悲”,比听蒋氏讲一家人的苦难时更加悲痛了.想到自己过去对孔子所说说“苛政猛于虎”这句话还有所怀疑,现在从蒋氏所谈的情况看来,这话是可信的。谁知道赋税对人民的毒害竟比毒蛇还要严重呢!于是写了《捕蛇者说》这篇文章,为的是让那些观察民俗的人知道苛重的赋税给老百姓造成的灾难。
  在全文这叙述边议论间或抒情的写法中,最后这一番议论.确实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如果说“苛政猛于虎”强调的是一个“猛”字,那么本文就紧扣一个“毒”字,既写了蛇毒,又写了赋毒。并且以前者衬托后者。得出“赋敛之毒”甚于蛇毒的结论。
  本文在写作手法方面,除了对比、衬托的大量运用及卒章点明主题外,对蒋氏这一个人物的描绘也是极富特色的。特别是他不愿意丢掉犯死捕蛇这一差使的大段申述,讲得是既有具体事实,又有确切数字;既有所闻所见,又有个人切身感受;既有祖祖辈辈的经历,又有此时此刻的想法;既讲述了自家人的不幸,又诉说了乡邻们的苦难:不仅使人看到了一幅统治者横征暴敛下的社会生活图景,也让人感到此人的音容体貌宛在眼前,有血有肉,生动传神。
  全文处处运用对比:捕蛇者与纳税的对比,捕蛇者的危险与纳税之沉重的对比,捕蛇者与不捕蛇者(蒋氏与乡邻)的对比——六十年来存亡的对比,悍吏来吾乡是我和乡邻受扰的情况,一年受死亡威胁的次数和即使死于捕蛇也已死于乡邻之后等情况。鲜明的对比深刻地揭示了“赋敛毒于蛇”这一中心。
  文章通过揭露永州百姓在封建官吏的横征暴敛下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有力得控诉了社会吏治的腐败,曲折得反映了自己坚持改革的愿望。

猜您喜欢

刑赏忠厚之至论

宋代 · 苏轼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
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
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故其吁俞之声,欢忻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
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
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
当尧之时,皋陶为士。
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
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
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
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
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呜呼,尽之矣。
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
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
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
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
赏之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
刑之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
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
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
故曰:忠厚之至也。
  《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君子如怒,乱庶遄沮。“
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
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
《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
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分类: 古文观止  策论 

同刘二十八哭吕衡州,兼寄江陵李元二侍御

唐代 · 柳宗元

衡岳新摧天柱峰,士林憔悴泣相逢。
只令文字传青简,不使功名上景钟。
三亩空留悬磬室,九原犹寄若堂封。
遥想荆州人物论,几回中夜惜元龙。

同刘二十八院长述旧言怀感时书事奉寄澧州…赠二君子

唐代 · 柳宗元

弱岁游玄圃,先容幸弃瑕。
名劳长者记,文许后生夸。
鷃翼尝披隼,蓬心类倚麻。
继酬天禄署,俱尉甸侯家。
宪府初收迹,丹墀共拜嘉。
分行参瑞兽,传点乱宫鸦。
执简宁循枉,持书每去邪。
鸾凤标魏阙,熊武负崇牙。
辨色宜相顾,倾心自不哗。
金炉仄流月,紫殿启晨霞。
未竟迁乔乐,俄成失路嗟。
还如渡辽水,更似谪长沙。
别怨秦城暮,途穷越岭斜。
讼庭闲枳棘,候吏逐麋麚。
三载皇恩畅,千年圣历遐。
朝宗延驾海,师役罢梁溠。
京邑搜贞干,南宫步渥洼。
世惟材是梓,人仰骥中骅。
欻刺苗入地,仍逾赣石崖。
礼容垂gb琫,戍备响錏鍜。
宠即郎官旧,威从太守加。
建旟翻鸷鸟,负弩绕文蛇。
册府荣八命,中闱盛六珈。
肯随胡质矫,方恶马融奢。
褒德符新换,怀仁道并遮。
俗嫌龙节晚,朝讶介圭赊。
禹贡输苞匦,周官赋秉秅.雄风吞七泽,异产控三巴。
即事观农稼,因时展物华。
秋原被兰叶,春渚涨桃花。
令肃军无扰,程悬市禁贳。
不应虞竭泽,宁复叹栖苴。
蹀躞驺先驾,笼铜鼓报衙。
染毫东国素,濡印锦溪砂。
货积舟难泊,人归山倍畬。
吴歈工折柳,楚舞旧传芭。
隐几松为曲,倾樽石作污。
寒初荣橘柚,夏首荐枇杷。
祀变荆巫祷,风移鲁妇髽。
已闻施恺悌,还睹正奇邪。
慕友惭连璧,言姻喜附葭。
沉埋全死地,流落半生涯。
入郡腰恒折,逢人手尽叉。
敢辞亲耻污,唯恐长疵瘕。
善幻迷冰火,齐谐笑柏涂。
东门牛屡饭,中散虱空爬。
逸戏看猿斗,殊音辨马挝。
渚行狐作孽,林宿鸟为ff.
同病忧能老,新声厉似姱。
岂知千仞坠,只为一毫差。
守道甘长绝,明心欲自gn.贮愁听夜雨,隔泪数残葩。
枭族音常聒,豺群喙竞呀。
岸芦翻毒蜃,谿竹斗狂犘。
野鹜行看弋,江鱼或共叉。
瘴氛恒积润,讹火亟生煆。
耳静烦喧蚁,魂惊怯怒蛙。
风枝散陈叶,霜蔓綖寒瓜。
雾密前山桂,冰枯曲沼蕸。
思乡比庄舄,遁世遇眭夸。
渔舍茨荒草,村桥卧古槎。
御寒衾用罽,挹水勺仍椰。
窗蠹惟潜蝎,甍涎竞缀蜗。
引泉开故窦,护药插新笆。
树怪花因槲,虫怜目待虾。
骤歌喉易嗄,饶醉鼻成齄。
曳捶牵羸马,垂蓑牧艾豭.已看能类鳖,犹讶雉为鷨。
谁采中原菽,徒巾下泽车。
俚儿供苦笋,伧父馈酸楂。
劝策扶危杖,邀持当酒茶。
道流征短褐,禅客会袈裟。
香饭舂菰米,珍蔬折五茄。
方期饮甘露,更欲吸流霞。
屋鼠从穿兀,林狙任攫拏。
春衫裁白纻,朝帽挂乌纱。
屡叹恢恢网,频摇肃肃罝.衰荣因蓂荚,盈缺几虾蟆。
路识沟边柳,城闻陇上笳。
共思捐佩处,千骑拥青緺。

子产告范宣子轻币

先秦 · 左丘明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
  二月,郑伯如晋。
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
侨也惑之。
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
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
何没没也?
将焉用贿?
  夫令名,德之舆也。
德,国家之基也。
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
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
’有令德也夫!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
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说,乃轻币。

分类: 古文观止  叙事  写人 

封建论

唐代 · 柳宗元

天地果无初乎?
吾不得而知之也。
生人果有初乎?
吾不得而知之也。
然则孰为近?
曰:有初为近。
孰明之?
由封建而明之也。
彼封建者,更古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而莫能去之。
盖非不欲去之也,势不可也。
势之来,其生人之初乎?
不初,无以有封建。
封建,非圣人意也。
  彼其初与万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毛羽,莫克自奉自卫。
荀卿有言:“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
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
其智而明者,所伏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
故近者聚而为群,群之分,其争必大,大而后有兵有德。
又有大者,众群之长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属。
于是有诸侯之列,则其争又有大者焉。
德又大者,诸侯之列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封。
于是有方伯、连帅之类,则其争又有大者焉。
德又大者,方伯、连帅之类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人,然后天下会于一。
是故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
自天子至于里胥,其德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
故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
  夫尧、舜、禹、汤之事远矣,及有周而甚详。
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设五等,邦群后。
布履星罗,四周于天下,轮运而辐集;合为朝觐会同,离为守臣扞城。
然而降于夷王,害礼伤尊,下堂而迎觐者。
历于宣王,挟中兴复古之德,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鲁侯之嗣。
陵夷迄于幽、厉,王室东徙,而自列为诸侯。
厥后问鼎之轻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诛苌弘者有之,天下乖戾,无君君之心。
余以为周之丧久矣,徒建空名于公侯之上耳。
得非诸侯之盛强,末大不掉之咎欤?
遂判为十二,合为七国,威分于陪臣之邦,国殄于后封之秦,则周之败端,其在乎此矣。
  秦有天下,裂都会而为之郡邑,废侯卫而为之守宰,据天下之雄图,都六合之上游,摄制四海,运于掌握之内,此其所以为得也。
不数载而天下大坏,其有由矣:亟役万人,暴其威刑,竭其货贿,负锄梃谪戍之徒,圜视而合从,大呼而成群,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杀守劫令而并起。
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
  汉有天下,矫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
数年之间,奔命扶伤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迟不救者三代。
后乃谋臣献画,而离削自守矣。
然而封建之始,郡国居半,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
继汉而帝者,虽百代可知也。
  唐兴,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为宜也。
然犹桀猾时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
州县之设,固不可革也。
  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适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
守宰者,苟其心,思迁其秩而已,何能理乎?“
余又非之。
  周之事迹,断可见矣:列侯骄盈,黩货事戎,大凡乱国多,理国寡,侯伯不得变其政,天子不得变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
失在于制,不在于政,周事然也。
  秦之事迹,亦断可见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
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
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
酷刑苦役,而万人侧目。
失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
  汉兴,天子之政行于郡,不行于国,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
侯王虽乱,不可变也,国人虽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后掩捕而迁之,勒兵而夷之耳。
大逆未彰,奸利浚财,怙势作威,大刻于民者,无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谓理且安矣。
何以言之?
且汉知孟舒于田叔,得魏尚于冯唐,闻黄霸之明审,睹汲黯之简靖,拜之可也,复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辑一方可也。
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赏。
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
设使汉室尽城邑而侯王之,纵令其乱人,戚之而已。
孟舒、魏尚之术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谴而导之,拜受而退已违矣;下令而削之,缔交合从之谋周于同列,则相顾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则削其半,削其半,民犹瘁矣,曷若举而移之以全其人乎?
汉事然也。
  今国家尽制郡邑,连置守宰,其不可变也固矣。
善制兵,谨择守,则理平矣。
  或者又曰:“夏、商、周、汉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
尤非所谓知理者也。
  魏之承汉也,封爵犹建;晋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闻延祚。
今矫而变之,垂二百祀,大业弥固,何系于诸侯哉?
  或者又以为:“殷、周,圣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当复议也。“
是大不然。
  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
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资以黜夏,汤不得而废;归周者八百焉,资以胜殷,武王不得而易。
徇之以为安,仍之以为俗,汤、武之所不得已也。
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于己也,私其卫于子孙也。
秦之所以革之者,其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尽臣畜于我也。
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
  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
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后可以理安。
今夫封建者,继世而理;继世而理者,上果贤乎,下果不肖乎?
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
将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尽其封略,圣贤生于其时,亦无以立于天下,封建者为之也。
岂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
吾固曰:“非圣人之意也,势也。“

分类: 论述  政治 

阿房宫赋

唐代 · 杜牧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
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不知乎一作:不知其;西东一作:东西)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有不见者一作:有不得见者)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
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
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
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嗟乎!
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分类: 辞赋精选  古文观止  高中文言文  咏物  议论  借古讽今 

热门搜索

唐诗三百首 宋词三百首 宋词精选 高中文言文 初中古诗 小学生必背古诗

朝代

先秦 两汉 魏晋 南北朝 隋代 唐代

五代 宋代 金朝 元代 明代 清代 近现代

类型

写景 思乡 离别 励志 抒情 爱国

春天 夏天 秋天 冬天 田园 爱情
查看更多...

作者

李白 杜甫 苏轼 辛弃疾 白居易 陆游

王世贞 黄庭坚 王安石 苏辙 柳宗元
查看更多...

回到顶部